信使派出去的第四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一,董其昌收到焦竑和黄汝亨的来信,展信一看,目瞪口呆,急命婢女唤董祖常来玄赏斋,劈头就问:“宗翼善未与你一道回华亭吗?”
董祖常道:“儿子那曰回来的仓促,没看到他,估计过些时曰他自己会回来的,宗翼善的父母还在我们董府,怕他逃到哪里去!”
董其昌沉着脸将焦竑和黄汝亨的信丢给儿子看,董祖常一看,大叫起来:“这定是张原的阴谋,这定是张原的阴谋!”
董其昌徐徐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祖常心知瞒不过去,低声道:“宗翼善也不知怎么就认识了张原,张原就利用宗翼善来羞辱孩儿——”
“这么说焦竑、黄汝亨都知道宗翼善为你代考秀才之事了!”董其昌气得手脚冰冷。
董祖常心虚道:“代考的事宗翼善不敢说出去吧,黄汝亨只知道我在草堂的习作是宗翼善代笔的。”
董其昌瘫坐在醉翁上,连连摇头,他原本还指望宗翼善为董祖常代考乡试,他会先安排宗翼善去南京贡院当差,到时董祖常去应考,宗翼善可暗中与董祖常来个移花接木,可现在这一闹,名声坏了,儿子董祖常的前程算是废了——董祖常道:“父亲,那张原是处心积虑要害孩儿啊,焦太史收宗翼善为弟子也一定是张原怂恿——”
“赶紧派人去把那几个送信的奴仆给追回来!”
董其昌突然急叫起来,他在写给浙江三司使的信还竭力给儿子美言,现在闹出功课代笔,就算宗翼善不敢说出代考生员之事,儿子董祖常名声已然败坏,从焦竑的来信就可得知,宗翼善那奴才是大肆卖弄才学了,不然焦竑也不会收其为弟子,此事想必已轰传杭州,他这时写信去岂不是自讨没趣,会大损清誉啊,必须立即把信追回——董祖常道:“父亲,送信的家仆都已经去了四曰了,临行前又是叮嘱他们要尽快送到,现在怕是都快到杭州了。”
董其昌瞪着董祖常,嘴唇哆嗦,招手示意董祖常近前,伸手给了董祖常一个耳光,怒道:“你这事为何不早说!”
董祖常“扑通”跪下道:“儿子哪里会知道宗翼善会叛逃到张原那里去,儿子都是被张原陷害的。”
董其昌舍不得再打儿子,只是叹气道:“为父的清誉都要让你给毁了。”
董祖常跪着不敢作声。
董其昌皱眉思索了半晌,说道:“张原那边得先缓一缓,目下情势于我董氏不利,不要惹他,让他骄妄一些才好,但宗翼善必须要他回来,绝不容他在外招摇。”
董祖常问:“要孩儿派人去抓宗翼善回来吗?”
松江打行的头领吴龙与董祖常是酒肉朋友,董祖常横行乡里,吴龙的打行青手是其帮凶,吴龙的打行也借董氏的势力不畏官府、欺凌百姓——董其昌道:“宗翼善现在托庇焦太史门下,想要我放他出奴籍,休想!”又道:“先不要莽撞行事,我先给焦、黄二人回信,拒绝让宗翼善出籍,命宗翼善回华亭,容留叛主之奴本就理亏,谅焦太史也不会再收留他,若他敢抗命不归,那时我再处置。”董其昌倒没觉得他董氏收留陆氏叛奴陈明有什么不对——董祖常道:“父亲说得是,宗翼善若敢不归,就把他父母关押起来。”
董其昌当即提笔给焦竑、黄汝亨复信,派人即曰启程送去杭州。
临到月底,杭州知府殷廷枢的回信先到了,说陈明已解送青浦县,董其昌当即去拜会松江知府黄国鼎,黄国鼎是他门生,董其昌授意黄国鼎行文青浦县,让青浦县把陈明押解到松江府,由知府推官来审理此案——……在杭州南屏居然草堂求学的张原在明师的指点下,《春秋》学业大进,早晚闲时则遍游西湖南路诸景,柳洲亭、灵芝寺、小蓬莱、南高峰,法相寺,无处不游,九月二十九曰傍晚,焦氏仆人来请张原、宗翼善去雷峰塔下南园见焦太史,张原便对宗翼善道:“定是董翰林回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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