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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劣

82

魏远霖弓着背,龇出发黑的牙, 冲魏玺在笑。

车是好车, 公司大楼也很气派。魏远霖透过玻璃, 看向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

他被害得这么多年在南方讨生活, 而他们母子俩享了这么多年福,也该孝敬孝敬他了。

魏玺看到他,并不意外。

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解开安全带, 下车。他一米八六的身高,走到魏远霖面前,目光是俯视的。

从一根一根的眼睫下边, 射出漠然的冰冷视线,看他像在看一个死物。

魏远霖毕竟十年没见过魏玺了。他的确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沉默挨打的少年, 如今比他高出半头,气势压得人微窒。

而曾经高举拳头的男人,如今已经萎缩成了老头。

不过, 他并不担心。

因为自己这个儿子,现在有了软肋。有软肋的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魏远霖应该从小就教过他的。

他笑了一下“我还没死, 开心吗”

魏玺扯起嘴角。

“别这么冷淡啊,好多年不见了,来找你叙叙旧而已。我看你现在过得很不错啊,公司开了, 还娶了个漂亮老婆凌真是这个名吧”

魏玺原本是平静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但从他嘴里出现凌真名字的瞬间,魏玺眼底忽然爬出一线红血丝。心底的恶意骤然壮大到可怕,牢笼里的禁兽开始冲撞。

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而魏远霖看着他的眼睛,哈哈大笑。

他生的种,果然和他一样,天生就是变态根本无法抗拒骨子里的暴力倾向他们这样的人,还妄想寻求幸福

抱有这种幻想的魏玺,简直可笑得不配当他的儿子。但眼下,魏远霖又正需要一个软弱的可以操控的提款机。

他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我没别的意思,我对儿媳很满意的,这次来只不过是想找自己孩子借点钱你不想让我见儿媳,我就不见,怎么样”

他是在拿凌真做威胁。

你想让她知道你有这样一个爹吗你想让她知道这个爹为什么一直在外边不回来吗他脸上为什么有疤,他走路为什么跛脚你想让她知道吗

不想的话,也可以,用钱封口。

但魏远霖他说完,魏玺眼底的血色降温,身上的阴郁感却浓郁起来。

他盯着眼前这张恶心的脸,几秒之后忽然勾了勾唇“要钱可以。”

魏远霖认定他会同意,目露得意。

而魏玺的目光正悄无声息地掠过他全身,意识到了什么。

记忆里,这个人的皮永远是衣冠楚楚的。他是那个年代最早下海的一批人,聪明,果决,挣了大钱,跻身上流人之列。他长得也很不错。发型,衣着,无不挑剔,即便是婚后,也依然有女人为他前仆后继。

而现在,这个人头发脏得打结,衣冠不整,面色蜡黄。他的眼球浑浊,眼眶深陷,牙齿呈现出黑黄色。而被头发遮掩着的侧脸,有一块不明显的疮。

魏玺知道那是什么。

一个清晰残忍的事实从心底浮现出来,让魏玺从铁锈味中尝到了一丝愉悦

他老了,沾了毒,正从身体里开始腐蚀溃烂。

魏玺的目光无声而冷漠,他想,那就让你烂到死吧。

于是,几秒后,他似是妥协地垂下眼,低声问“你要多少”

魏远霖咧开嘴,目光阴恻贪婪“不多。”

他可以一次一次要,慢慢来。反正都是魏玺欠他的。

魏玺的钱给得非常利索。

魏远霖曾经也是a市富商,但被迫流落南方这些年,因为赌和毒,他过得穷困潦倒,已经很久没有入账过这么大笔的钱了。

他看了几遍账户上的数字,得意地揣上手机,驾轻就熟地去了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工厂。

在a市呆了几周,他早就摸清楚了去哪里可以“娱乐”。魏远霖推开工厂的小门,走进去找了熟人,出手阔绰地要了一大包货。

周围女人见状,立刻晃着腰迎了上去。魏远霖正在尝味儿,随手在女人身上摸了两把,然后就一巴掌扇到了对方脸上,大骂“滚远点,蠢女人”

他依然视女人如玩物,可以随手打骂,骨子里从来没变。魏远霖从来都是个自负高傲的人。也因此,哪怕他当年被坑过,他也从来不觉得被他从小打到大的孩子,会真的长成比他老子更强大的男人。

这一巴掌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龇牙问“老哥这么威风,看来不愁钱了”

魏远霖已经吸入了一些,神色飘然而得意“老子直接找儿子要,他的钱还不都是我的”

等很久之后,魏远霖爽够了,才脚步虚浮地离开小工厂。

他在路上走着,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古怪的目光,他也并不在意。走着走着,魏远霖的脚步忽然一顿,停下来,看着路旁的这家医院。

他托人打听过,他有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就在这儿呆着呢。

魏母知道,最近她的病房外,多了两个安保。

他们并不在房门外站着,但全天都在角落里盯梢。母子间虽然没有交流,但却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那个人回来了。

仿佛是命里的劫难,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一切慢慢走上正轨的时候回来。

护工刚刚离开去买饭,魏母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双手合十祈祷。

忽然,外边寂静的走廊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陈年的伤疤,记忆里的疼痛,随着脚步声一点点鲜活起来。哪怕她已经活到这个年纪,对于那个男人的恐惧依然烙印在骨子里。

脚步声在魏母的病房外停下来。

她的手有些颤抖,想叫人,但竟有些发不出声。

门开了

魏母惊惶的眼神望过去,门口站着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魏玺。

男人沉默高大,走进来,把门关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独自过来探望,从很久以前开始,每一次,都有凌真陪着他。

魏母松了口气,浑身乏力,问“见过他了”

魏玺点头“嗯。”

魏母露出绝望的表情“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魏玺人生前几十年,一直面临的问题。日日夜夜,在毒打和虐待中,母亲都在问,怎么办。后来,他们成功摆脱了这种人生,可那个人居然又卷土重来。

魏玺眸色阴郁,瞳孔微微失神,轻声开口“杀了吧。”

“不要”魏母连忙说,“想想真真”

魏玺垂下眼睛。

当然。

他不能变成杀人犯。他本来就不太正常,如果真的杀了人,就更不配拥有她了。他会做一个合法公民。

魏母小心地看着魏玺,轻声问“真真知道吗”

魏玺不语。

不敢说。

魏母叹了口气。

母子对坐,沉默了许久。

魏玺压住情绪,再抬起头,神色已经非常平静“别怕,他现在已经不可怕了。”

只不过是一副正在加速腐蚀的躯体而已。

一周内,魏远霖总共要走了二十万块钱,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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