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拼命朝墩门这边逃来,忽然她一声惨叫,带出一蓬血雨,重重地扑倒在地,她身后一匹马现出,却是那个后金银甲骑士,那张得意狞笑的脸分外刺眼。
马名大哭,双拳用力打着身前的围墙,一直打到血肉模糊仍不自知。
墩内各人都是凄凉,齐天良默默地拍了一下马名的肩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余下一声长叹。
那个后金银甲骑兵拨马怪叫着朝墩门方向冲来,哈嗬嚎叫一声,然后又得意地转马回去,这样来回数次。
韩仲恨恨地道:“哥,鞑子太猖狂了,有没有把握射他一箭”
韩朝摇了摇头:“这鞑子兵总在六十步外开转,胜算不大”
王斗一声不吭地张开了手中的大弓,慢慢地将弓弦拉起,静静地看着那个再次策马冲来的白甲骑兵。他这手上的大稍开元弓乃是祖传下来的硬弓,当年先祖王虎曾用这张弓南征北战,弓力达到两石强,弓弦上撘的长箭也是特制过的铁镞重箭。
王斗平静地等待着,大拇指轻轻压在中指上,在大拇指上方,还有一个铜制的扳指。看着王斗的样子,悬楼上各人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这王这王斗要干什么连墩内的夜不收韩朝兄弟二人都没把握射中那个鞑子,他王斗有这把握
王斗心神古井不波,等那白甲骑兵冲来,近了,更近了,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就是现在
王斗一声大喝,弓如满月,“嗖”的一声,那个后金白甲骑兵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就被王斗一箭射翻马下。
“好”
悬楼上各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好,不说钟大用等人,就是韩朝韩仲兄弟也是震惊地看向王斗,这王斗竟有如此箭术。
那个后金白甲右胸近肩处中箭,这一箭力气好大,直接将他从马上射飞,重重地摔倒地上。那个后金白甲被这一箭一摔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主要还是那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他纵横大明各地,没想到却在这个小小的火路墩下翻了船,看来这南朝也非无人,自己真是大意了。
他倒也悍勇,一咬牙爬了起来,一伸手将箭杆折断,这时余者几个后金兵也看到这边情形,顾不得再砍杀周边的大明百姓,慌忙策马围了上来,将那个后金白甲扶到后面相对安全些的位置。
他们几人用胡语叽叽嘎嘎了一阵,那个背上有背旗的拨什库留下照料兼指挥,余者三人呼啸地策马冲来,绕着墩门射来了几只柳叶重箭,王斗与韩朝韩仲在悬楼上还射,双方你来我往了一阵,那几个后金兵见讨不到便宜,一声呼啸,各人换马,烟尘滚滚,很快便走得没影,只留下地上几具大明百姓的尸体。
这个时候,墩内各人看向王斗的目光更是不一样,杨通摸了摸自己失去门牙的嘴,再看向王斗的神情满是畏惧,韩仲裂开大嘴,冲王斗竖了竖大拇指,韩朝也是对王斗友善地点了点头。
钟大用干笑一声,道:“没想到王兄弟这等身手,今日你勇挫鞑子士气,我会向上官为你请功的”
王斗默默不语地看着墩外百姓的尸体,地上鲜血处处,特别是远处石氏那遇难的遗身,是那么的刺目。
他看了看远处,各墩各堡上都是毫无动静,看来是没有明军敢出来截杀这股后金寇兵了。
在墩外的地上,马名抱着妻子的尸身痛哭,众人都是在旁默默观看,几个妇人不时轻声安慰他。
王斗心头难过,石氏是个好女人,在墩内对自己一向友善,昨日她还好好的,今日便成了一具冷冰的尸体,这个世道,人命贱如草。这个时候,他分外挂怀在辛庄内的谢秀娘与母亲二人,她们在庄内应该没事吧
此时在墩旁几个幸存的百姓畏畏缩缩地围了过来,有几人扑到地上几具尸体上痛哭,其中又有一个老汉年在五十多,脸上满是凄苦的神情,他领着几人向钟大用拜谢:“多谢军爷救命之恩,大恩大德,老汉永不敢忘”
王斗看这几个百姓都是衣衫破烂,脸有菜色,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不过听口音,他们似乎不是保安本地人。
钟大用一下子也听出来了,他挺着自己肥胖的肚子,问老汉道:“听口音,老汉你好象不是本地人,你们是从哪来的”
老汉垂泪道:“我们是从怀来那边过来的,老家遭了灾,又被鞑子洗劫,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得到蔚州那边投靠亲朋,没想到今日又遇到鞑子兵,幸好有军爷撘救,否则今日我们都是死在这里了”
说着他又重重地叩了几个头。
钟大用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摸着自己稀稀拉拉的胡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一双细细的眼睛只是在老汉与几个幸存百姓身上转动,一丝狠毒的光芒更是一闪而过,他旁边的杨通看了看他的脸色,也是在那老汉身上转了转。
感觉到钟大用等人的异样,老汉与几个百姓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