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浩寻思:怎样与田丰或“猎鸟”行动小组取得联系
夜晚很宁静,水库传来鱼跃出水面再落下去溅水花的叭叭他听到河水的潺潺流动声音,蒿草间昆虫在歌唱,他来到东郊的大桥堍旁,看着一幕悲剧正在发生:李婷看见王娜和小九躲进柳条墩子,她朝桥上看了一眼,轻轻地呼唤他一声,然后藏进蒿草丛。两个持枪杀手朝蒿草移动,头的轮廓不十分清晰,同黑色风衣连成一体,像涂画在平板上衣服图案。李婷的头颅抬起像只逐渐灌满水的瓶子浮上来,一支锃亮的铁管直逼过去。嗵一道很新鲜艳的火光焰火一样跳蹿,头颅像砸碎西瓜似的炸开,殷红的汁儿四溅这一夜,杜大浩没能走出虚幻,魂儿始终在东郊大桥处盘旋,像一只被狐狸惊起的夜鸟寻找老巢。
旭日的光芒浸透竹子图案的窗帘,杜大浩望眼小九的床,吓他一跳。小九睡觉情景太可怖:躺得僵尸一样直挺,白色床单从头到脚蒙盖着,到过太平房、停尸间的人都可见到此场景。
杜大浩拉开窗帘,让屋子明亮些,赶走阴森的死亡气息。
别墅小院蓬勃着生命,几只羽毛艳丽的小鸟在树桠间叽叽喳喳,驼子正跐着木椅剪一串马乳头形状的葡萄。他背影圆凸让杜大浩想到一只吃饱的蜘蛛。
一只缺了中指的左手掀掉被单,小九鸡雏似地钻出白壳,裸着上身臂膀的疤痕依稀青黢黢的狼,于白晃晃中张牙舞爪。
“浩哥,我们山后耍去。”小九张罗到后山抓野物。
杜大浩心里立刻推开一扇门,北山可能寻找到机会。他用下颏指指葡萄架,“表舅他”
“去北山,他放心的。谁能飞过鬼脸砬子”小九说明了后山的地理环境:鬼脸砬子是一道天然屏障,越过很难,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必须从邱老六的别墅前通过。形象一点描述后山,它是只葫芦,口开在邱老六的门前,走进去转出来,到底要从葫口走出来。就是说,驼子站在别墅窗口,
任你到北山去疯去耍,不用担心你跑掉。
“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杜大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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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决定与“猎鸟”行动小组联系,认为有必要去一趟市林业局招待所。他驾车出了公安大厦,还是按原来的路线走青年大街,在红蜘蛛夜总会前转弯,直奔出售鱼食的市场。他在驶入市场前发现有辆灰标志车尾随其后,为证明判断的准确,他故意转进条窄巷,那辆灰标志车远远跟着。
“甩掉它”田丰思考。谁人跟踪公安局长他想,与其甩掉它,不如引它到自己能够弄清车上是什么人的地方,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们不至于动武吧。于是他中速驶出那条街,插入“s”形的鼓楼街,选好最佳位置等待。灰标志没看清停在拐弯处田丰的车,直线开过来。田丰挥手截住,车窗摇下,一个面孔清癯、楞角分明的中年男人探出头问:“怎么”
“师傅,我打听个人”田丰装出打听个朋友,找不到他家的样子。“过去住这地方。”
中年男子说他不清楚,摇上车窗开走灰色标志。田丰看是私人车牌号,中年男人面部特征他记住了,左眼角偏下长块蚕豆形黑痣。是谁跟踪我
“是他们。”田丰基本猜到幕后的人,但此中年男人未必是他们团伙成员,他可以是受雇人员。迫在眉睫的是去不去市林业局招待所,思考片刻,决定开车回鱼市买鱼食,然后回局。他想:恐怕不是一双眼睛盯自己的梢。
“田局,”胡克艰在走廊对上楼来的田丰说,“后天有工夫吗”
“后天,嗯,双休。”田丰说,他猜到胡克艰要邀自己去钓鱼,“天气怎样”
“预报说天气晴朗。”胡克艰说,“我发现个好地方,只是稍远点儿,咱们俩早点走。”
“好,你安排吧”田丰拎着鱼食进自己办公室。他早晨喂过鱼了,不需再喂,放下鱼食,坐下来想着杜大浩的事。
昨天,杜大浩最后在电话里说,他去西山。邱老六让带上武器,估计要有行动,具体情况再通报,一天一夜没消息,又不见杜大浩的踪影。他询问“猎鸟”行动小组,包俊海说也没同他们联系。田丰猜测邱老六说的“要做笔大买卖”在即,出于保密,参加人员有可能得知消息后行动受到限制,通讯类的工具不得使用。怎样与杜大浩尽快取得联系呢怎样接近西山
“猎鸟行动小组派人合适。”田丰再三考虑,决定去市林业局招待所和包俊海商量此事。发现被人盯梢,半路返回。他进到里间自己卧室,联系包俊海。用手机和包俊海通了话田丰同意包俊海的安排,只在行动某些细节上补充一些意见。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田丰刚斜身在床上休息,手机响起,赵春玲的电话。
“田局,朱良的口供没完全拿下,但他也提供了条重要线索,静女孩很配合的”赵春玲说。
“老陶留下继续攻朱良,你明天返回。见面细谈。”田丰命赵春玲返回三江,向她说明具体任务。他现在不知邱老六此次毒品交易的细节,沉寂一年多的三江毒枭,估计要有大动作,将赵春玲召回是做应对可能出现预想不到的情况。现在还没接到杜大浩有关毒品交易的详细情报,尚难做出更具体的部署。
早饭后,杜大浩同小九去北山。
小九对驼子说:“表舅我和浩哥抓物去。”
驼子的脸从葡萄架半荫处移出,眼睛眯缝,适应下强烈的日光,他轰赶蚊蝇似的扬扬手。杜大浩走出别墅感到有双眼睛觑他。
“第一次来北山”小九前面走,一条小道蛐蜒一样爬向山去。
“过去只听说北山,始终没来过。”杜大浩说。实际几年里他来过两次。一次是追逃犯,另一次为李婷采一种治妇科病的草药,他们两口子一起来的。那时水库边儿的未来别墅区还在规划之中,进山仍是脚下这条路。李婷大红披肩花似的在林间绽开,先是蝴蝶追她,后来则是两只野蜂,她使用一种野菜提纯的发乳,野菜逼真的气味招引来蜂子。记得她挨了大黄蜂的蜇。
“浩哥,程影也不错啊你咋不要她”小九突然问,未等对方回答,“看着比马爽强多啦”
杜大浩最怕触碰的就是这块伤疤。
“浩哥,怕蛇吗”小九见一条灰蛇钻入草丛,注意力随蛇而去。
杜大浩怕蛇,从小就怕,因而小九常拿蛇吓唬他。有一回,小九弄到条无毒的草蛇,一圈一圈缠绕在脖子上,他装出让蛇勒住,声音发顫地喊:“大浩,快救我”杜大浩信以为真,吓得直哭小九提到蛇,令他想起往事。长大后,他胆子壮了,对蛇不像小时候那样怕,但仍见蛇胆虚。他说:“怕。”
“你怕蛇”小九折根树棍给他,“敲打路旁石头、树杆什么的,蛇就逃走了,打草惊蛇。”
杜大浩照他说的方法做了,一路上真未见到蛇。行至半山腰,杜大浩试探口气问:“咱们做活,警察别盯上。”
“哎,怎会呢”小九说,他坐在石头上,四周望望,压低声音说,“缉毒支队保护咱们,绝不会添乱。浩哥,你是让人家撵出后才可咱七哥,几年前就暗渡陈仓。”
这小子挺会使用成语的,譬如打草惊蛇,暗渡陈仓。杜大浩估计小九高中没读完。
“七哥是警察。”小九先入为主的心理,炫耀他对团伙的了解。但说到七哥是警察便打住,没再说下去,杜大浩探知的眼神又让他认为有必要多说一句,“七哥你肯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