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陷入死寂，朱见济放下手指，盯着紫荆关神色复杂。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孙祥战死之后的命运。
这位面对也先数十万大军独自坚守四日，甚至在关破后还督兵巷战，和瓦剌人拼刺刀的汉子，在死后还被言官误劾弃城逃遁。
直到数载后，才得以洗脱冤屈。
但迟到的正义，真的能算是正义吗
那些日子以来，他家人所承受的冤屈谁能够弥补
朱见济不再发言，朱祁钰也愣在原地，无法从震撼中醒来。
他从未想过，堂堂大明内三关，居然是以这种被背叛的结局落幕
朱祁钰心中哭泣，感觉世界都变成了黑白：“济儿，为什么大明会变成这样孤又应该怎么办”
曾经的太宗文皇帝朱棣，以帝皇之身封狼居胥
而现在，他的子孙，却以帝皇之身一再背叛
虽然不是被朱祁镇亲自背叛，但上行下效。
喜宁作为朱祁镇的内侍，此事和他亲自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积病成疾，唯有破后而立，现在我们只有两个方法。”
朱见济重新坐下：“一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紫荆关被攻破后主持局势，继续借此笼络人心。”
“不行”
朱祁钰想都没想，就摇头否认：“如果孤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法阻止。”
“可现在孤知道了，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文網
“那么就用另一个方法。”
朱见济欣慰一笑：“放弃千疮百孔的紫荆关，让孙祥率军护百姓归来”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紫荆关既然无法据守，那么就尽可能保护有生力量。”
轰隆
朱祁钰脑海一震。
这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几乎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照亮了所有阴霾
的确，土地失去可以再夺回，
但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只是
“文武百官会答应吗”
他可以无条件相信朱见济，可别人不会啊
平白无故放弃内三关，绝对会激发众怒
朱见济抬头，认真回复：“你只是监国，他们自然不会答应。”
“但如果你拿登基威胁，那么他们就只能答应了。”
“不过未来一段日子会非常难过，只能躲在王府里面，先前我帮你积累的威望也会一朝尽失。”
“所以，爹爹要牺牲自己来保全百姓了吗”
话落，朱祁钰神色彻底凝固。
牺牲孤自己吗
这一刻，茫然彻底充斥了他的心头。
知道数十秒后，才被朱见济一声建议惊醒：“爹爹，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看看”
朱祁钰回过神：“去哪里看”
“去京城外。”
朱见济微微抬起手指，指着外头阴沉的天际：“去看看大明的河山。”
“这个世界有些答案是没法在宫墙内找到的，只有走出去才能发现。”
“”
“好吧。”
朱祁钰沉默片刻后答应，抱起幼子出门。
路上，朱见济小声哼着欢快的童谣
他知道怨种老爹心中的挣扎很强烈，耐心等待朱祁钰做出最后选择。
虽然他已经得到了系统奖励，但有些事情没法急得来。
就如同这京师外的无尽荒芜，没有数十年的时间注定难以恢复。
“这就是京师的现状吗”
走出德胜门，朱祁钰看着面前的黄沙漫天以及蔓延数里的入城流民队伍，神色恍惚。
曾几何所，京城之外鸟语花香，如今全都改变了。
“嗯这就是坚壁清野。”
“收留流民，砍掉树木，拔掉庄稼，不给瓦剌人任何获得补给的机会。”
朱见济安心解释，朱祁钰默然。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朱祁钰恍惚，抱着幼子走向一旁的施粥棚子。
负责的小吏一惊，正要行礼，却被朱祁钰阻止。
“把我当成一个寻常百姓就行了。”
说罢，便主动脱去锦衣，拿起瓷碗给往来流民送粥。
“多谢老爷，祝福老爷幸福安康”
“哥哥，咱家有粥喝了”
每一个领粥的流民都认真感谢，不少人还哭出声。
不过几百粒米，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
朱祁钰手在颤抖，心更在颤抖
一直到傍晚，流民散去，也依旧没有停止。
“这只是能走的流民，不能走的流民他们能够吃什么”
朱祁钰迷茫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