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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水调歌头】...)

琴的声音比较小,连弹奏者都需要静息凝神来演奏,吴普等听众自然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屋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静谧。

观众隔着屏幕都觉得里头肯定连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机的收音功能出奇地好,那悠扬的琴曲慢慢飘入所有人耳中,让原本乱糟糟的直播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琴音空灵幽静,仿佛一片片雪花徐徐飘落,天地间只剩那苍苍茫茫的白雪。

当你忍不住伸手想接住一片雪花的时候,琴声骤然停了,天地一瞬间变得阒然无声。

苏轼回过神来,忍不住拊掌赞道:“好曲!”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不必吴普转述旁人也能听明白。

工作人员朝苏轼做了个请字手势。

苏轼会意。

他手抚琴弦,身姿不由坐得笔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意与不羁,多了几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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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曲空灵旷远,仿佛在描绘一幅幽远的雪景,景中无人,琴声之中却有人。

这人独立天地之间,孤寂而又彷徨,仿佛不管往哪走都是白茫茫一片,既无立足之地,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苏轼弹了起来。

他的曲调饱满圆润,起初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细看之下却会发现白雪之中有一枝梅花探了出来。它枝头的花骨朵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盛开的花瓣比雪还白,依稀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他弹的是一首《定风波》。

这些天他夜里读了不少诗文,有自己的,也有旁人的,他觉得这首《定风波》恰好能回应曲中的迷茫: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定风波》是他写的,可他目前还没有写。

苏轼从后人的记载里读了“此心安处是吾乡”背后的故事——

好友王巩受他的乌台诗案牵连被流放岭南,歌姬柔奴毅然随着王巩一起去。后来好友归来后他们再聚首,他好奇地问柔奴:“岭南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柔奴却笑着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他听了只觉不仅自己幸运地交到了王巩这样的好友,王巩更是幸运地有这样一位聪慧通透的解语花陪伴左右。

于是他写下了这么一首《定风波》。

苏轼从“笑时犹带岭梅香”弹到“此心安处是吾乡”便收了手。

外行人自然听不出曲中的诸多变化,可所有人能感觉两段曲子仿佛在一唱一和。

有种奇异的契合感。

至于苏轼两人弹的是什么曲子、用的是什么指法,外行人就听不出来了。

反正要是可以用感觉来评分的话,正在看直播的人都感觉苏轼肯定是接上了!

果然,里面传来一声“可以”。

吴普耳朵灵敏,一下子听出那是把略带沧桑的女声,对方年纪应当不小。

琴声再一次从屏风后响起。

这次的琴声厚重而深远,仿佛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前方道阻且长。

可人不能因为山高路远就止步不前,所以琴声越发地雄浑有力,似乎有着不跨山过岭不罢休的决心。

琴声戛然而止。

苏轼这次略作思量,和了一首《满江红》。

这是他读的颇为酣畅的一首词,毕竟知晓了靖康之难后再读这首诗,他这个经历过大宋鼎盛时期的北宋人很难不心潮澎湃。

古曲谱用的是减字谱,它有一个特点是不标记曲子的节奏。

同样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弹出来的曲调也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苏轼弹的《满江红》就弹出了洪浑雄壮之感,激昂处仿佛当真能把那险隘重重的崇山峻岭统统踏破!

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一刻都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什么高山,什么险峰,根本就不算事儿!等着吧,我马上就要把它踩在脚下!只要是我想去的地方,那就一定能到达!

这是古琴能弹出来的感觉吗?

吴普只想到欧阳修评价苏轼的那一句“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文字能够做到令人“不觉汗出,快哉快哉”吗?

很多人钻研了一辈子,也不过写出几句酸诗几句酸文,读来一股子无趣的酸腐味。

可有的人写的文章就是能给人一种畅快非凡的感觉。

苏轼弹起琴来也一样,他的琴音和他的书法、他的文章一样,也许他的技巧不是最好的,也许其中处处透着打破了世俗标准的“不羁”,可就是让人觉得酣畅淋漓,一如欧阳修所说的“不觉汗出,快哉快哉”。

几乎是苏轼弹完《满江红》的同时,那挡在正厅之中的屏风突然被人挪开了。

一位鹤发老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年近七旬,满面风霜,一双手却还稳稳当当,不见一丝丝不该有的颤动。

即使已经长出皱纹,那依然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

这位肯定就是百琴堂主人了。

苏轼奇道:“不是还有一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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