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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梦里(一)

我老实回答:“怕你也打我。”

他乐了:“你就这么当丫鬟的?”

我摇摇头,底气十足:“我是大爷的丫鬟,不是谢小公子的丫鬟,你打他不关我事。”

他挑挑眉,问:“那要是我打的是大伯呢?”

我心想,你这问的什么问题,给你一百个胆子你敢打吗?

但想归想,面上我还得作出一副恭谨模样,小声说:“那自然得帮着了。”

“帮他打我?”

我小声说:“帮他挨打。”

不是我不忠诚,主要这动起手来,我也拦不住呀。

而且大爷是个敞亮人,才不会背地里阴别人,我估计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最多当个可怜的沙包。

你别说,当沙包这事儿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天赋。

不然为什么大爷死后,我会被分配到第四门去专职给二公子做沙包呢。

当然,彼时我尚且不知日后事,我只是呆呆看着二公子,看得他一双眼跟小兽一样盯着我,然后突然嗤笑一声。

他淡淡地评价:“还算条忠狗。”

他回头,吩咐身后的奴仆推着轮椅,慢慢往外头行去。

快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二公子微微侧着头,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孟里。”

他于是又皱起眉头,我斗胆迎了上去,冲他露出一个傻笑,他眉头皱得更深,嫌弃地上下打量我一眼。

“梦里?”他咀嚼了会儿,评价道:“什么怪名字。”

我再见到二公子,已是好些年后了。

二公子看我们别院的人不顺眼,平时除了打人基本不过来,而自从谢小公子安分守己之后,他打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作为一个丫鬟,我也不可能时常跑到主子面前去晃悠,于是等再次见到他,还是在大爷的丧礼上。

大爷死了。

死于一场痨病。

和我相熟的嬷嬷告诉我,他哪里是治不了,只是不想治罢了。因为大夫人在生三公子时难产过世了,这么些年,他都是靠

着一点点念想过活的。

如今三公子渐渐长大,这些微的念想越来越弱,弱到最后,人世间终于留不住他。

嬷嬷感叹:“为了三公子,大爷也努力过了。药也吃了,针也施了,但怎么都不见效。心里的伤长年累月地积下来,根本

药石无灵。”

我听着听着,不知为何,蓦地想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

嬷嬷说得对,大爷伤在心里,所以救不回来。

但我觉得大爷其实是乐于赴死的,他这些年都是苟延残喘,连我都觉得他活着很累。如今死了,不失为解脱。反正在我眼

里,大爷是仙人,仙人没有死亡,他只不过是回到了天上去。

可二公子不是啊,他连腿都没有,走不了跳不了的,只能让人推着在地上缓慢而行。

那年谢小公子不过八卦了句他为何会生来残废,就叫他摁着差点打断双腿。

他望着谢小公子的眼神,满满的恶意和嘲讽。恶意是给他的,嘲讽是给自己的。

夫人的娘家给他派了很多死士和杀手,动起手来真是不留情面,但他最后也只是胖揍了谢小公子一顿,没有打断他的腿。

他坐在轮椅上,用右手撑着脸,有些疲倦地听着谢小公子哀嚎怒骂,眼神是真切的悲凉。

抬了抬手,让杀手停下,对谢小公子轻声说:“你有句话说的不错,我活着确实就是遭罪。”

那时他几岁?七岁?八岁?

反正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只会蜷缩着瑟瑟发抖,他已经能平静地点评自己的人生。

八个字概括。

“天生残疾,罪孽之子。”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他的错。

他望向窗外的一片春意时,眼底不是没有动容。望着三爷对三公子和谢小公子温柔以待时,也不是没有羡慕。

说到底,那是他的父亲,他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哪有人乐意自己生来就是残废呢。

如果可以选择,又有谁愿意在满身罪孽之下来到人世。

我后来常常想,明明是可恨的命运选择了他,大千世界那么多的孩子,它偏要由他来承担罪恶,为什么人们不说是命运可

恶,却一个个的都怪罪到他的身上?

想着想着,以至于到最后,他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

别人都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口诛笔伐,但我始终觉得,他只是个缺爱的少年。

然而可惜,我只是个丫鬟,我拯救不了他,他也不需要我拯救。

大爷的葬礼结束后,我被发配,啊不,分配到了二公子的院子里。

三公子那儿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我作为多余的丫鬟,经过夫人的一番考量,然后出现在了二公子面前。

至于为什么会选我做贴身丫鬟,不瞒各位说,我有过一点点天真又旖旎的想法。

秘辛听多了,风花雪月也知道了些,我脑补出了一出霸道少爷俏丫鬟的戏码,二公子坐着轮椅不太方便,就连之后要如何

行事,具体到哪一步,以及晚上给他上药的事儿,我都想了一遍。

但到了实施环节,我悲催地发现我只能做最后一步。

阿昌安慰我:“不是所有乌鸦都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你别太灰心了。”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况且我一贯觉得二公子不好女色。”

那时我在二公子面前已经晃悠了几年,从一个干瘪瘪的小女娃,出落成了一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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